上周，本欄提到經濟學家張五常，發表備受爭議的文章《從弗里德曼的消費函數理論看中國今天的經濟情況》，提出「在不約束樓價之外，中國的央行要盡快把通脹的年率推到6%左右，然後調校到4%，再跟着是讓這4%的通脹率持續到經濟的整體有全面性的可觀發展」。
2024年，新年伊始，88歲高齡的張五常教授，發表另一更加備受爭議的文章《希克斯的大蕭條理論可以協助今天中國的經濟》，倡議「凡是接受人民幣購買他們的物品的國家，這個國家的物品進入中國，一律零關稅」。
源自美國的經濟大蕭條（Great Depression），開始於1929年，結束於1939年。經濟學者估計，這個大蕭條導致全球的國民收入下降，最高達每年百分之五--1929到1932這三年，全球的國民收入下降了百分之十五。
關於大蕭條的經濟分析，經濟學的大師級人物，一個是英國的凱恩斯（John Maynard Keynes）（當時諾貝爾經濟學獎尚未設立，否則一定是獲獎者之一），另一個是獲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美國的弗里德曼（Milton Friedman）。前者支持，國民的消費是基於他們的收入。後者則認為，國民的消費是基於他們的財富。在這個重要的分歧上，張五常支持弗里德曼的觀點，因為此觀點得到大量的客觀證據的支持。
美經濟大蕭條 源於保護政策
這一次，張五常帶來另一個獲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希克斯（John Richard Hicks）的重要觀點。希克斯認為世界昔日的經濟大蕭條持續了那麼久，主要是因為地球上所有的重要國家，都採取保護主義，即各國的政府都大幅度地增加了貨品的進口稅。
張五常研究了大蕭條的史實後，完全支持希克斯的觀點。張五常總結道，「美國三十年代的經濟大蕭條，始於1929的股市暴跌，跟着是貨幣政策的處理頻頻失誤，導致出現了嚴重的通縮。再跟着是世界上的多個國家都採取保護政策，增加關稅，導致對外貿易急劇下降。」
張五常特別強調「所有我們知道的證據都顯示，對外貿易的自由與進出口量的增加對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非常重要。有些人認為，外貿的收益對一個小經濟體比對一個大經濟體重要。這個觀點如果你看像香港那樣完全沒有農產品產出，沒有外貿不能生存的地區，是對的。但如果考慮到一個大國的進口量大，使出口國的平均成本下降，因而這個大進口國容易壓價，那麼外貿的利益也會偏向於大國那邊」。言簡意賅，進口量增加有助成本下降，對大國有利。
因此，張五常推崇希克斯的大蕭條理論，建議中國政府考慮推出零關稅政策，相信進出口零關稅，肯定會讓中國的經濟增長跳升。然而，推出零關稅的前提是要解除外滙管制，要讓滙率自由浮動。
如果沒有關稅，滙管不可能有效地存在，因為外滙可以通過物價的調整或虛報而過關。張五常表示「沒有聽說過一個沒有關稅但有滙管的國家」。
張五常知道，此時此刻討論解除外滙管制，肯定是不合時宜的、不現實的。怎麼辦？張五常提出一個「簡單」的建議：凡是接受人民幣購買他們的物品的國家，這個國家的物品進入中國，一律零關稅。
事實上，中國已經與40個國家和地區的中央銀行或貨幣當局簽署過雙邊本幣互換協定，總金額超過4.02萬億元人民幣，又與沙特阿拉伯、俄羅斯等國家簽署協定，以人民幣結算原油。
百家爭鳴，必出大師！毫無疑問，張五常教授的觀點肯定會被市場認為是非常激進的，全盤被採用的機會不大。筆者相信張五常教授旨在拋磚引玉，提出一個方向，讓社會討論。
筆者又相信張五常並非主張所有商品都可以零關稅，他也肯定明白全面零關稅，無法一蹴而就，因為零關稅政策具有一定的風險，需要與其他經濟政策（如貨幣政策、工業政策等）相配合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其效用。然而，通過合理調整關稅和滙率政策，可以促進一國經濟的穩定和發展，這個道理放在任何時候都應該不會錯的。